忽然，周圍場景再次轉換，眼前的場景讓所有人心一寒。

冷笑著的淩雲，和身陷陷阱的靈曦。

“靈曦姑娘，你是落日神箭轉世，莫怪我無情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。成王派我隨你們出海，海上旅途漫長，他解了我的毒，落日神箭乃為門派遺落的至寶，我只要帶回你，就可以直接成為翎羽山莊掌門！”

不同於其他人驚而憤怒的表情，阿眸卻是早已料到的，在流雲渡和海市的黑影，還有偶爾見他避過眾人放鷹傳信，便知他登船沒那麽簡單，只是不想可巧是成王的手下，阿眸淡然，其他人卻不能如她般自處。

“淩雲，沒想到你竟劫走靈曦，枉我們如此信任你！”

“哼，落日神箭已到手，你們別想破壞我的計劃，我在周圍布滿了陷阱，你們有膽子就過來！”

君珥想要沖上前，被伏楓一手攔下，他上前一步，面對淩雲正色說道：“淩雲，我明白你的心情。我曾經歷過江南冰心堂覆滅之痛，也曾眼睜睜看到自己的弟子們死於妖魔刀下，當然，血海深仇不能不報，報仇的方法也有很多，只是，不管你對死者有多少感情多少愧疚，無論你有多少城府多少抱負，都不應該傷害身邊的朋友。”

“不……”淩雲掃了他們一眼，又轉頭看了看陷阱中的靈曦，眼眶忽然模糊，卻還故作堅定地說道：“我沒有朋友，成王說過，站在萬人之上的人，永遠不會有朋友！”

他的聲音驟然響破天際，在眾人耳邊久久回蕩，原本他們以為身處現實，周圍環境卻又漸漸崩塌，最後眼前剩下靈曦，以及，昏倒在地的淩雲。

“小曦！……淩雲沒抓走你？”

可芯跑過去緊抱靈曦，松了手後疑問地看著倒地的淩雲。

“不，淩雲確實是要將我劫走，只是，這蜃樓會放大每個人的心魔，淩雲剛得到落日神箭，內心狂喜，欲念驟然大增，反倒遭到反噬，昏迷不醒。”

“這種小人，活該自食其果，我們回去。”阿眸冷冷出聲，她此時最是瞧不起他，她的經歷和他也那麽相像，甚至可說魍魎的慘烈更甚於翎羽山莊，可是，她也不會像他那般，被仇恨蒙蔽了雙眼，為了覆仇，寧可出賣自己，出賣朋友，著實讓人不齒。

“不，”靈曦冷靜地搖了搖頭，“他的臉色越來越白，蜃怪在一點點蠶食他的心魂，若我們將他留在這，他的生命也會結束。”

“貧僧以為此人不可救，生死關頭，還妄存私念，與成王也有關系，若救了他，他再對靈曦姑娘做出不利之事，恐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。”自從懷海大師逝世後，就一直處於沈默的不戒突然說話。

“和尚，難道你認為我是這麽一個小機關師可以傷害的？”靈曦語氣冰冷，看向淩雲：“我要救他。”

“靈曦姑娘，你可明白你對天下有什麽意義？你是打敗龍邪的關鍵，你是拯救大荒的希望，可你卻執意要救一個危險之人！東海大水，民不聊生，江南死了多少人，江南冰心堂死了多少人，你還沒看夠嗎！”

在其他人看來，不戒的激憤和怒氣來的有些莫名其妙。

“不戒，你先別激動……”君珥上前撫慰，手卻被不戒擋開。

“我怎麽能不激動！死的是我父親，是我父親！他為了希望為了未來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，而現在背負著希望和未來的靈曦，卻不肯放棄一個耍陰謀的野心家！”

“不戒……”

仔細想來，自君珥出九黎以來，除了阿眸，不戒倒是第一個與她一直走到現在的人，雖不能說與他感情深厚到什麽地步，但比起其他人，多少增了點不同的情感，她目睹了不戒對懷海大師的不敬，也目睹了懷海大師逝世時不戒的痛苦，還有現在，他為了守護懷海大師用生命想要換得的希望和未來，聲嘶力竭，君珥胸口處有些揪心的疼。

“貧僧絕不會讓他再禍害我們！”

說罷他就揮著木棍朝淩雲走去，眼睛已然通紅。

“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淩雲，和尚，你要殺淩雲，先過我這關！”

靈曦擋在淩雲身前，於是兩人就打了起來，可現在他們還在蜃樓，危機還沒解決，哪能鬧內訌，幾人馬上把兩個人拉了開來。

“靈曦，你為什麽這麽維護淩雲呢？……”

可芯看了一眼淩雲，再看向靈曦，輕輕嘆了口氣，柔聲道：“我明白的，小曦……對翎羽山莊的弟子無法見死不救呢……”

“我……”靈曦咬著嘴唇微微低下了頭。

另一邊，泰一正在勸說不戒。

“不戒，在下能理解你的心情，但聽在下一句，我們可以鄙薄淩雲算計出賣朋友，可如果我們落井下石見死不救，和他又有什麽分別？無論之後如何處置他，至少在這裏，我們不能任其被蜃怪吞噬，失了性命。”

“不！無論如何，貧僧絕不會留下這個叛徒！”

現在的不戒，已經失去理智聽不進任何話，清時與伏楓互相對視一眼，點頭。

“交給我們吧。”

清時拿出神農琴，而伏楓拿出不知裝了什麽的玉瓶，倒出些許粉末，朝不戒身上撒了去，同時，清時勾起琴弦，一曲婉轉而又悲切的曲調自指尖悠揚而出，勾起人心底那抹潛藏的憂傷。

聞著引念花的香味，聽著動人的琴曲，不戒的木棍掉落在地上，他捂著臉緩緩跪倒在地上，兩行清淚自指縫流出。

“師傅……我是怨你，怨你拋棄我們母子，可這麽多年過去，現在我發現……我並不恨你，父親……我、我原諒你了，可是……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啊……”

除了懷海大師逝世時不戒曾落淚，那之後，他便總是一個人，不愛理旁人，他們也沒見他哭過，原來……不過是將悲傷全部藏在了心裏，壓抑太久太久了，以致稍微觸碰到有關懷海大師的事情，他就會喪失理智。

君珥蹲在不戒面前，不戒像個無助的孩子，毫無顧忌的放聲大哭，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淚在此時全部流幹，她溫柔地看著他，輕聲道：“哭吧，哭吧……大哭一場，就好了……”

可芯也牽著靈曦走來，在不戒哭了許久，心情慢慢平覆時，可芯對他柔聲說道：“人生中，總有很多傷心、錯過和來不及，可是啊，活著的人，總要繼續活下去，帶著死者的願望，繼續向前。”

漸漸地，見不戒哭完了，君珥拿來胭脂遞給他，笑道：“哭的妝都花了，快補補妝！”

不戒一驚，掏出鏡子一看，果然，現在臉上跟花貓似的，他接過胭脂，假裝不經意地說道：“算了，你貧僧懶得管你們的事了！”說罷就走到一旁默默補妝。

總算，不戒這關算是過了，其他人也都同意救淩雲，靈曦看著淩雲，悄悄松了口氣，露出一絲微笑，於是他們便帶著淩雲回到蜃樓底層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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